2021/11/01

那個時候

那個時候,
小路佈滿雜草和輪子壓痕,我們都會分辨蚱蜢跟螳螂。
油菜花田滿滿蝴蝶飛舞,隔壁翻土機跟著白鷺鷥。
水溝裡有時有魚或小蟹。
曾救起小貓但還是死掉了,
放學卻跟我們回家的小狗還是被送走。

那個時候,
很喜歡坐在大水泥管上面玩,用寶特瓶裝水灌蟋蟀。
堆出一個土窯來烤番薯,
很久之後才知道後山跟白路可以相通,
除了包枇杷摘柚子玩躲貓貓會去,因為有雞舍所以好像也看過蛇被殺。
沒再去幫忙種西瓜拔花生。
舊房子有鹿頭標本都不太敢進去,爸有一次做超大木板游泳池給我們玩水。
發明各種遊戲,總是追著堂姊跑,媽會做各種點心麵包食物。
水泥攪拌機跟瓷磚切割都超想玩,油漆混合的時候真的很臭,水泥橄欖車會轉超酷,
怪手很難開而且很高,坐在藍貨車後面超涼,
阿公會去載我。
後來,酢醬草也幾乎找不到了。
看過一個超級美的鳥巢剩下一個蛋。
那個鄉下的大房子,
有阿公阿嬤。還有我們。

那個時候,
那件事發生後,
她帶著一把刀出遠門,
那時才八歲撥了所有電話希望有人知道她去哪,
但我其實是在想: 逃走了就不要再回來。
希望一顆核彈就落在我家把一切全都摧毀。
後來她沒有告訴我那時騎車去看海,
她只說: 我不要你的人生變得跟我一樣,你要愛自己,
要做你想做的事,要當你想當的人。
後來,
我不想再遇見那個在八歲就被全宇宙殺死的我自己。

那個時候,
外公中風,長大後外婆帶著癌走了。
我媽除了我爸再也沒有依靠,
我甚麼都有卻好像什麼都沒有了,
在獨立生活的這些年,我什麼都沒對誰說出口,
這輩子也不會。
就這樣過了幾年又幾年。
好像是一種和解,都暫停的
那個時候。

那個時候,
那裏只有我。

可是,可是
失去這麼多卻無法輕易算出得到了什麼。